丁酉年前夕,朋友相邀南边“老渔翁饭庄”,唐宁来了。屈指算来,退休已是七个年头,这种相聚也是很少的,每次也总是那熟知的几个老朋友了。
脱去外套,摘下帽子,一条绛红色的围巾挂在了衣架上。唐宁过来握住我的手,“近来何处发财?还好吗?”眼镜后面透出一个老大哥的温暖和关切。
落座后,无非是天南地北的闲聊,喝的是“泸州老窖”,唐宁在那里当过市长,对这酒是很有感情的。
席间,自然是谈笑风生,我还敬了唐宁两杯酒,就算是共话新春了。鸡年一到,各忙东西,其间,我回了一趟老家,又和朋友们一起,开车穿越藏区,把象棋送给西部的学校。
一路翻山越岭,顶着鹅毛般的飘雪,穿越七十二道弯的怒江大峡谷,我开着车,稳稳地行驶在青藏高原上。大伙儿都戏称我为“老司机”了。
四月二十六日早晨,我在拉萨的酒店里刚刚用过早餐,接到朋友的一个电话,低沉的声音告诉我,唐宁走了!“什么?再说一遍!”朋友再次把这噩耗带给了我。
霎时间,我泪如雨下,情不能自己。唐宁的身影还在我眼前晃动,节前我们的相聚,他转身挂着的绛红色围巾还飘在我的眼前。
初识唐宁,那还是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他刚从火炬厂调到泸州市计经委,得知他父亲是渣滓洞的烈士,大学毕业后分到了这个厂。后来,他做了泸州的市长。每次见到他,都要把泸州的未来规划如数家珍的讲上一遍,特别是码头的建设,他要“让千年黄金水道焕青春!”
他喜欢围棋,据说陈祖德曾授他业余三段,我好象棋,每到泸州,都要安排高手一搏。记得最清楚的是对文化的崇敬,为泸州籍的蒋兆和奔走呼号建纪念馆,“世乱民多散,年荒鬼亦饥”,一幅《流民图》,史诗般的走进了国家大剧院。
王朝闻也是泸州合江人,曾在延安鲁艺任教,他是个文艺理论大家,《毛泽东选集》封面浮雕像就出自他手。这些家乡走出的大家,在京时,唐宁一定会登门拜访,带去厚厚的乡情。
和艺术家们成为朋友,这是他退休后的主要活动。军旅画家敬庭尧告诉我,唐生命的最后时光,前去探望,唐已不能说话,双目相视,黯然泪下,他俯身而下双臂抱着,脸贴着脸,泪水相濡。
人的生命,何其短暂,转瞬之间,唐宁又离我远行了。在雪域高原,望着对面墙壁上挂着的一幅释迦牟尼讲经的唐卡,眼前又浮出唐宁的身影。
他经常对我说起:“生是偶然,死是必然;上是偶然,下是必然;生生死死,顺其自然。”豁达,坦然的唐宁兄啊!
四月二十八日,五百多人前去送唐宁同志最后一程,他工作过的地方,泸州,审计厅,建设厅,省人大,他们都自发前往。弥留之际,唐宁留下有话:“不收任何人送来的钱。”家属严格按此办理。
我在拉萨,赶不上送行。早饭后,我走到大昭寺,买了一桶酥油,抄了一段《心经》,写上唐宁先生的名字,愿他一路走好。进入寺里,拥挤的人潮中,排了两个小时的队,在释迦牟尼十二岁等身像前,喇嘛接过酥油,倒进灯座,我匍伏鞠躬,点亮了一盏灯,送上我的祝愿。
唐宁生于一九四四年,结肠癌晚期,卒于二零一七年四月二十六日,走时安详宁静。
原文来源:立法网微信公众号
(立法网 江力征/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