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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大汉先锋》(上)

发布时间:2012-11-29 作者: 敬健

 
 

第一卷    賨 人

 

    东河谷道里,急匆匆的走来了一群人,为首的清丽少妇是范目的王妃渝凤,她的身后跟着板椐族各部落的首领,范目的结拜义兄罗汉、朴钟、庹山,他们一脸的急迫。

    板楯族是居于嘉陵江中上游流域的一个古老的土著民族,因其使用木盾为武器,世人又称其为“板楯蛮”。板楯族的族源可上溯到七千多年前的神话传说时代。那时的嘉陵江又称渝水,有银河天汉美称。

    在阆中的渝水之渚,也就是雷泽(南池)与渝水交汇的长青山下,住着一位绝世无双的美丽少女华胥,她是部落公选的玉女,是执掌生殖的女神。雷泽碧波万顷,映日荷花连绵数百里,直达西充、盐亭一带,莲花也是人们生殖崇拜的圣花,人们于是尊称华胥为莲花女神。按神巫的旨意,玉女不能与男人同居,更不能谈婚成家,平时住在密宫里,祭祀时出来接受人们的崇拜,玉女若与男子私自同居,会受到极严厉极残酷的处罚。

    仲春二月,万物复枣,草木勃发,莺飞叶绿,玄鸟飞来之时,人们齐集雷泽西边的三台山上举行盛大的春祭,部落女司率全族男女对玉女顶礼膜拜,在三台山顶的祭台上献上弓箭,祈求玉女保佑全族男女找到意中情人,生儿肓女,人丁兴旺,祭祀典礼结束后,人们便载歌载舞,找到情人,便双双遁入密林野合,欢愉的气息弥漫了天地。

    华胥正值花季,目睹此情此景,早已春心萌动,于是偷偷逃出密,来到雷泽与嘉陵江相邻的江岸上,看见三台山的山坡上坐着一位英武壮伟的青年男子,正对她招手,华胥脸热心跳,不顾一切游过来,男子进入了三台山上的密林中,华胥顺着男子巨大的足迹寻觅到密林里,终于与男子相爱,这个男子就是雷神。华胥怀了雷神的孩子,她不敢回密宫,顺着渝水外逃,一路来到了陇东天水一带的崦嵫山附近,在一个山青水秀的山湾里隐藏起来,生下了她和雷神的儿子伏羲。直到儿子长到了十二岁,她才带着伏羲回到了阆中。她带着伏羲向部落女司请罪,女司见她的儿子伏羲超凡脱俗,英气袭人,不敢降罪,族人更为敬仰。

    华胥建立了一个以阆中为核心,大致包括广元、盐亭、梓潼县、安县、南充一带的以母系血缘统治的女子国,这就是黄帝梦游的华胥仙国。

    华胥女子国山环水绕,清旷无尘,人人幸福美满,黄帝的正妃嫘祖出生在华胥女子国的盐亭一带,她在这里生下了儿子昌意,昌意又生韩流,韩流又生了颛顼,颛顼在仙国长大,后来做了北方的天帝,又代黄帝执掌中央大帝之职。

    华胥去世后,人们把她埋葬在阆中,族人规定宗亲族人世代为华胥守陵,任何情况发生也不得离开,到了后世,这些守陵的宗亲人丁兴旺,势力范围达到了渠江、广安、蓬安、合川、天水、汉中一带,以鱼、鳖等水族贝甲动物为生殖崇拜对象,人们便称这些宗亲后代为“ 賨人”。

    伏羲成为东夷集团的首领后,其宗亲部族随之东迁,主要生活在河南、山东、江苏、浙江、湖南、湖北等广大地区,由于集团和部族间的生存战争频繁,其中的咸鸟两族又由东自西回迁,历经乘厘二族,到了后照两族,便在湖北清江流域的武落钟离山定居下来,以廪君为代表的部族打败了仍由母系血缘统治的賨人庸族,夺得了盐源,于是称自己为巴人,并有巴、相、郑、曋、樊五姓,以白虎为图腾崇拜。史家称他们为“狭义巴人”或“巴人宗亲”。

    賨人的板楯族、濮族、苴族、庸族、髳族始终生活在川东彭溪口、嘉陵江屮上游及其支流渠江、白水、桓水、羌水和汉水中上游的广大地区。以蛇为部族的图腾崇拜。賨人的这些宗亲部族之间为了生存也相互攻伐,此消彼长,故秦汉以前都不称他们为賨人,而以随时变迁的生存地点和使用的武器来称呼他们。板楯族是賨人部族的宗亲,又是最大的一支,以雄健、劲勇和率直著称于世,其使用的板楯系传承炎帝之臣战神邢天的木楯,战神刑天“不屈舞干戚”的神勇形象也成了板楯族的代名词。板楯族持木盾祭祀战神的巫舞——“前歌后舞”代代相传,成为华夏最古老的战舞(武舞)的源头。
 
    桓水流域的羌、氐族以游牧为主,是賨人的祖族,人们见白水屈曲三折东南流入嘉陵江,其状似牦牛的尾巴弯绕,而当时氐、羌各族均以牦牛尾作为部族首领召集族人的“统帅象征”,人们便将嘉陵江呼为“巴”形,其状又似賨人的蛇形图案阴柔环绕,人们又把賨人居住的广大地区称为“巴方”。殷王朝视賨人各族和羌、氐族为“夷蛮”,对其压迫欺凌甚剧。武丁在位时期,羌人和賨人为反抗殷朝的残暴统治不断举行起义,武丁令妇好率大军征伐羌人和巴方的賨人各族。实行了残酷的杀戮,并抢掠了大量的财货。賨人对殷人恨之入骨,为避其害,纷纷越过桓水、羌水、汉水顺嘉陵江南迁。阆中、渠县、广安、巴县、云阳等地成为賨人的重要居住聚落,后人便把这些地方称为“賨国”。

    周初,居住在阆中和云阳一代的板楯族又称为“彭人”,阆中有“彭城”和“彭泽”,彭人使用的木盾称为“彭排”。武王兴义师伐纣王,征召华阳以南的诸侯部落助战,賨人的彭族、濮族、庸族、髳族在河南牧野参加了武王伐纣的誓师大会,主动请战担任破敌先锋。賨人参战各族在大巫师的引导下,前队族人骑着大象,手挽大蛇,高唱咒语巫歌,驱使大象冲入敌阵,后队族人头戴熊、虎、罴等猛兽面具,脚蒙熊掌,在后队巫师的引导下,手持木盾、长矛、铜戈等武器,齐声呼号跳跃前进,伴随着动心骇耳的鼓声,突入敌阵,一战而胜,賨人“前歌后舞”以凌殷人从此成为千古绝唱。

    武王即位后,为表彰巴方参战的賨人各族,封周王亲宗姬姓于巴方为巴子国,以传达天子的王恩。这时的巴子国,賨人各族为主要民族。东周时期,居住在清江流域的白虎族巴人势力日渐强大,但随着楚国称霸,对白虎族巴人的进逼也愈来愈烈。巴人不得不向川东发展,公元前611年,巴人联楚秦,灭掉了賨人的一个部族庸国,瓜分了庸的土地,巴人分得了川东的土地,正式进入川东地区。巴人与賨人至此征伐不断。面对强秦霸楚,两个同源同亲的兄弟部族达成了谅解,建立了巴国并统一了嘉陵江流域和汉水中上游的大部分地区的兄弟民族。建都江洲。受楚所迫,先后迁都五次。公元前331年迁都阆中。从此,賨人也被世人称为“巴人”,史家称为“广义巴人”。

    苴族的酋长鳖灵一直生活在以阆中为中心的賨人累居之地,苴族与古蜀各族长期互有征伐。春秋初期,鳖灵率苴族向西挺进征服了古蜀的君主杜宇,自立为开明帝,成为蜀国的君王。鳖灵作了蜀王,仍与寅人各族保持着亲缘关系,和睦相处, 十二世蜀王封其弟为苴侯,据有葭萌关。苴侯与阆中巴簧各族亲如一家,引起蜀王不满,兴师问罪,苴侯求救于巴国,巴王又求救于秦请求败蜀,秦惠文王派张仪、司马错循金牛道伐蜀,灭蜀后又顺道灭了巴国,并于公元前314年在阆中设立了阆中县。

    公元前306年,白虎族巴人不满秦的统治,在巴郡川东举行起义,战火几乎燃遍巴郡.秦惠文王采取以夷制夷的策略,利用賨人与巴人的矛盾,对賨人板楯族许以重诺:若打败巴人,赏食邑万家,金百镒。板楯族的廖仲药、秦精、何射虎三位首领制造了竹木弩车,用硬弩射死了白虎族的三位大首领,巴人溃败。秦王以板楯族是夷人不宜加封为由背诺,只与板楯族订立了盟约,并给予了一些优惠政策,规定“秦犯夷,赔金龙一对;夷犯秦,赔清酒一钟”。从此,板楯族与白虎族的世仇愈深,相互的械斗争伐时有发生。
 
    渝凤一行人沿着灵山脚下的东河谷道疾行五六里,来到灵城岩下的张仪城前,这座城池背靠灵城岩,面向东河修筑,位于白沙坝的十米高台地上,长300米,宽150米,是张仪灭巴时驻扎的大本营,历经一百一十多年,城墙依然完好,只敌楼上随风飘摇的杂蒿表明着城池的老旧。

    由于众人都明白的原因,这座古旧的城池成为了巴人賨人的禁忌之地,从来没有人私自进入到这座城池内,城门上横挂的大铁锁已是铁锈斑斑,上面结满了蛛网,透过门缝,可以窥到城内已经破败的房屋和长满野草的空地。

    在城池西边的一处被灌木遮敝的角落里,罗汉用柳叶剑在城墙上有节奏的轻敲了九下,城墙上的两块石条无声的移开,露出一个洞口,一行人无言的依次快速钻入洞口,城墙上的石条又被移回了原处,纹丝合缝。

    张仪城是范目秘密议事的一处重要场所,这个秘密,只有各部落的首领知道,在得到了范目的命令后,首领们才敢如约进入张仪城。

    城内的房屋大都颓败,只有靠近灵城岩边的几间房屋依然完好,渝凤领着众人来到一座院落里,早已有四名家臣迎了出来,渝凤进入一间屋内,用目光示意罗汉,罗汉上前,推开一道暗闸钻了进去,朴钟、庹山紧跟其后。这条暗道直通灵城岩的深处。

    灵城岩位于东河边的蚕丝山畔,因远古伏羲在此地画八卦而得名,此洞长宽约为百余米,深约十余米,里边有暗洞暗道直通东河台地上的张仪城,洞前有一道瀑布悬挂,水凉刺骨,入洞无影,人们要是进洞被瀑泉淋湿,顷刻间会手足发麻瘫软,数日内不能行走,困此,一般人从不敢轻易入洞。

    只有范目一人能进入洞内而安然无恙,这个秘密是老邑侯告诉他的,范目照着父亲的吩咐,在夏至的子夜,独自来到灵山脚下的东河湾处守候,子夜刚过,河湾里忽然一片赤光,数百条尺长以上通体透明的鱼儿浮出水面,赤光正是它们发出来的,范目张开鱼网尽数捕获,剖开鱼腹,把鱼血滴入早已置好的瓮中秘藏起来,要进灵城岩,只要将鱼血涂于手足上,一定平安无事。

    范目和纪信被賨人从嘉陵江里救起后,渝凤怕走漏消息,便命人将两人藏在了灵城岩洞里,范目的金银台与巴力的虎头堡相距不到三十里,巴人郑氏部落的娲皇堡与金银台隔江相望,起义之事泄密后,巴力加强了对賨人的防范监视,又重颁巴人族规和巴王训令,严禁巴人私通賨人,对于范目的行踪,知情不举者,将会按族规严惩。

    为以防意外,一直等到天黑,范目、纪信才与众人秘密回到了他的寨子金银台,乌龙、白龙两匹神骏竟也回到了寨子。

    金银台位于濩溪古关上游两里处的高台上,寨子背山而筑,正面俯视滔滔嘉陵江。进入用石墙围绕的寨门,顺着陡陡的小道爬上高坡,一群宽敞高阔的木楼群座落在中央的平坝里,木楼下部用木柱支撑,俗称“吊脚楼”,又称“干栏”,是賨人特有的建筑榉式。

    木楼群是范目的官宅。也是賨人的一处中心聚落。楼群背山而立,形成一个“U”形结构,楼身用粗大的盘龙雕花木柱支撑着,离地面约有20尺高,上楼必须沿着陡陡的楼梯爬上去,经过楼门进入宽敞的楼道,楼板全用宽厚的松木板铺成,屋顶用青瓦盖顶,屋脊上砌着太极八卦图案。其佘的“干栏”都十分低矮窄小,散落在远近的山湾里。

    木楼外边是一块可容三五百人的平坝,平坝的中央是一座正方高大的土台,高约五十尺,宽约百尺,有三层平台,顶部的平台铺着土砖,这是用来祭祀和饮宴的高台。砂石小路直通楼房中央的石台边。小路两边的草坪里开着五颜六色的花儿。左边草坪里有一株三人合抱的桂花树,绿叶婆娑;右边草坪里长着一株三人合抱的大茶树。嫩绿摇曳。草坪的边沿立着两排较矮的吊脚楼,许多男女在里边忙碌。其中的一排吊脚楼下边立着一些大瓮,堆着糯米,五茄皮,有的瓮烧着旺旺的火,飘出酿酒的醇香。另一排吊脚楼里排列着一台台木织机,几十个少女在织机前坐着,灵巧的双手织出一匹匹雪自的“賨布”。賨布是賨人用麻织成的布,织地细密,色泽鲜亮,以稀有独特称世,在巴国时期就是官府贡品,秦朝以来,官府把賨布作为各级官员的俸禄发放,一直沿用到汉朝,賨布与巴乡清酒和药醋、桑椹汁醋几千年来一直是巴地独有的传统珍品而令世人垂青。

    楼栏和窗扇全部用土漆漆成了红色,楼板和案几则漆成了黑色。正屋的廊柱是两根青铜包皮的柱子,上边镂刻旋绕着苍龙。屋内中央靠墙长形的案子上,供奉着祖先的牌位,还有一条青铜铸成的黑蛇,一株青铜神树,一只青铜镂花的香炉里散出幽淡的薰香。

    中堂东西两边放置着条几的楼板上分别铺着整张的熊皮和虎皮。

    站在窗户边,可以清楚地俯看远处高低蜿蜒用青石垒成的寨墙和高大的敌楼。

    一位小巧匀称的少女给纪信献茶,声甜音冷,纪信看她,少女却是杏目低垂,毫无笑意的冷颜玉容。纪信来了兴趣,干脆盯着少女看,她穿着用红布裁成的通裙,这种裙很短,是賨人少女的服饰,穿在她身上特别合身。少女的长发分左右梳成了几根小辫,头上插着的花儿红艳艳的鲜着,她的耳朵分别斜穿着三寸长的细竹筒,一双小小的赤足走在楼板上,软软的一点声音也没有。

    少女为纪信添上茶水,对他欠欠身,依然冷漠的退去,茶是用老茶树的嫩尖制作,加了香花,纪信呷一口,浓香沁脾。从渝凤夫人那里,他知道了义妹湘玉的下落,她在司马潭手中,因湘玉的求告,司马潭没有加害纪信的妻儿,她们仍在九坪寨住着,渝凤夫人常派人去照顾她们。

    随着“老爷升楼!”一连串的吆喝,范目匆匆来到了楼上,县令司马威下令征收战时税,巴力又从中加收,族人苦不堪言,许多交不起税的族人被抓进了县衙大牢,还有的躲进了深山。范目与纪信密议,决定三日之内进山寻找鹖冠清先生,取出金权杖即刻起义。

    渝凤进来宣布用午餐,她今天的衣裳与昨日不同,一袭白色丝织长裙,乌发挽成发髻,堆饰珠玉,耳朵上斜穿的细竹筒上坠着金银饰物,脚上是一双红色丝编绣花鞋,高贵之气溢于言表。

    午餐很丰盛,蒸熊掌,烧野猪肉,干爆鹿肉,焖肥鹅,炖鲢鱼,熬燕窝,炒蕨菜,山珍野味引发着食欲,巴乡清酒用细陶碗盛着,这种用五茄皮酿制的清酒是巴地一绝,纪信连喝了十佘碗,醇香回甜。他知道了那个冷少女的名字叫花月,她正从一个高大的青铜盘龙兽面纹罍里往外舀酒。

    范目一高兴,豪饮了二十多碗,头脑昏沉沉的,渝凤轻拍双手,花月领头三位婢女鱼贯而入,花月从一个大肚小口的土瓮里倾出棕黑色的稠汁,用小碗盛着奉给范目与纪信,两个人喝下去,一股香味直透七窍,顷刻间神清气爽这稠汁叫“还魂汤”,采用巴山老茶树叶加米粉研合而成米膏,做成茶饼风干,放入瓦瓮内,茗饮时,用微火炙脆,捣成细末置于瓮内,加入葱、姜、桔子、桂花等物,用沸水冲冒。

    纪信又喝了一小碗,越觉清爽宜人,开心的大笑:“还是家乡好哇!”偶然间,他碰上了花月仇恨的目光,只一闪,他的心头猛然一跳。

    入夜,新月如钩,月色清明。范目邀部落首领齐集高台宴饮,石坝里人们席地而坐,三十六位头挽发髻,辫插鲜花的少女赤足跳跃而舞,一样的红布束胸,紧腰半长黑裤,手持长柄兽皮鼓,以竹鞭敲击,亦歌亦舞,一人唱,众人合,音绕月勾,清越辽远。

    三十六位粗犷的大汉,束椎形发髻,上身赤裸,黑色短裤,手持兽皮大鼓握竹鞭赤足跳跃登场。鼓声深沉雄浑,舞姿刚猛,威悍。人们的情绪愈感兴奋,众人牵手踏脚连歌转起了圈子,竹笛伴着鼓点,敲着节拍,少女应合男子对上了情歌。唱起了“竹枝调”。

    “阿妹采花也(妹儿呀)上山岗哟!

    “阿哥柴山也(竹枝呀)把妹想哟!”
 
    “阿妹唱歌也(妹儿呀)哥来应也!”
 
    “阿哥应声也(竹枝呀)妹儿香也!

    歌声高亢婉转,清韵悠长,心醉的男女成双成对,相拥相偎。月影里一片愉悦的喘促声。

    半夜里,少男少女钻入了月影,纪信被带到隔壁的房间里沐浴,大木桶里的水不热不凉,放入了艾叶等草本香料,洗浴后的皮肤清香爽人。

    纪信由婢女领着回到睡觉的房间,贴地的大木床上,半裸的坐着花月,玉肌不情愿的透出缕缕幽香。纪信愕然,与花月对视,她黑亮的眸子却没有一丝湿意,硬硬的含射敌意。他正欲退出,花月的声音把他钉在了原处:“您不能离开,您必须呆在房间里!

    “可是?”

    “我是老爷送给您的侍妾,您可以强占我,但您只能享用一具没有激情的肉体。”

    “为什么?”

    “因为我恨你!包括这里所有的人!当然,您可以到老爷那里去告发我,让我死。现在您可以选择了,我不会拒绝您。”

    纪信无言转身又走,花月的声音再一次钉住了他:“您要离开,不如现在就杀了我。”

    他愣在那里呆了一会儿,扔出一句表态便靠在门边睡下。薰衣草的温馨撩撩拨拨地香着,他一会儿便进入了梦乡。

    花月一夜未眠,门边睡着的男人甚至没有瞧她一眼,更没有对她非礼,她很感意外。眼前的这个 賨人高大雄壮,音若龙啸,却一点也不粗俗,对她分明很尊重。花月对他有了几分好感。但这只在一瞬间,她恨賨人,巴力老爷亲口告诉她,是賨人害死了她的亲爹,巴老爷把她抚养到了花季,她要复仇,只身来到金银台为婢,成为巴力大首领控制賨人的耳目。她小心地隐蔽着自己,寻找着复仇的机会。但她在金银台的所见所闻令她困惑,  賨人并不是巴力老爷说的那么可憎,特别是范目老爷和渝凤夫人,言行举止令人肃然起敬,花月在血仇的矛盾里苦恼着度日,为亲爹报仇的念头依然主导着她的好恶,昨晚,当她得知杀死巴力老爷独养儿子的纪信潜回金银台的消息,马上给巴力老爷送了信。此时,花月又有些后悔,也许这个人还不该死,他不是我的朋友,也没有对我有害呀!

    早晨醒来,纪信歉意地逗笑:“花月姑娘,老虎卧侧,一夜可否安睡?”

    花月依然无语,赧颜的红晕里,添了些许不安。范目人随声至:“二弟,花月还令您满意吧?”

    纪信意味深长的瞟了花月一眼:“大哥,花月可是个难得的好姑娘!”两人的笑声被巴力的突然到来打断。

    范目剑眉一扬:“巴力来的好快,是谁走漏了消息?”他把纪信推回房间交给了花月:“绝不能让纪首领跨出房门半步,出了差错,我拿你是问!”
 
    巴力虎步生风,在范目的引领下来到了“神祠”,一排六间瓦屋座落在土坪上,地面铺着土砖,柱子彩雕着盘龙旋绕,正中间的大屋可容三五十人,北墙面南排列着雕龙盘蛇的长长柏木香案。香案上油迹斑驳,供奉着伏羲女娲共执矩尺的雕像,一条青铜盘蛇,蛇头高昂起,旁边供奉着一株青铜树神,两边依次排列着祖先的灵位。

    神祠每年腊月三十和二月二开启两次祭天地祖宗,驱鬼除邪,其余时间禁止开门,除了大首领,任何人不得擅入。但也有例外,尊贵的客人必须迎进神祠叙礼。賨人盟誓也必须在神祠进行。

    巴力跨进屋内,恭恭敬敬的对着正中的伏羲女娲像行了大礼,然后在香案边西北头为他设的条几边坐下来,这是最显贵的位置,賨人信奉伏羲创立的八卦和阴阳五行,视西北方为上吉。范目在东头的条几边坐下来,面对着巴力。
 
    巴力看上去有50多岁,面色红润,肌肉强悍,身板像树杆粗壮,一双小眼分外锐利,他作为巴人的大首领已有16年了。60多年前枳城被楚人焚毁后,太子等王室贵族被押送到楚国囚禁,巴王的金权杖从此下落不明,直到16年前,巴人中开始流传一种说法,巴王孙巴吉子逃来巴地阆中,被賨人所害,金权杖落入了賨人大首领范澍手中,在一幅绢上,标着埋藏金权杖的地方,范澍欲自立为王.巴人义愤,巴力率领巴族五姓与賨人七姓在伏龙峡展开了一场血流成河的械斗,巴力棋高一着,暗中买通了宫府,许以厚诺,关键时刻,借官军之手,消灭了劲敌,金权杖虽未找到,他却坐上了巴賨君长的宝座,成为巴人和賨人实际的统治者。16年来,他一直寻找金权杖的下落,却没能发现半点蛛丝马迹。没有金权杖,他始终不能成为名符其实的君长。每想到此,巴力愈加恼恨賨人。

    接到花月的密报,巴力又恼又喜。对賨人的胆大妄为他很是恼恨,转念一想,借此机会,正可以狠狠整治一下这些可恶的賨人,他又感到兴奋。一切安排妥当,巴力亲自来到了金银台,他要给范目来个措手不及。这个范目,和他的父亲比起来更精明,更凶悍,更有大志,更难驾驭,巴力隐隐感到了一种威慑,心里还有几分发怵他一直想找机会杀杀范目的气势,扫掉他的威风。品尝胜利者的滋味,毕竟令人开心惬意。

    虚与周旋后,巴力直接转入正题:“贤侄,你打算如何处置叛逆纪信?”

    “晚辈不明自君长大人的意思,请您把话说明白些。”

    巴力爆发出一串得意的大笑,巴力的笑声充满了老鹰戏小鸡的自信:“贤侄呀,嘉陵水滔滔,后浪推前浪,你比你父亲精明的多!实话告诉你,你这一手还真行,差点瞒过了巴某,告诉我,是交人呢还是大动干戈?”

    范目仍然与巴力较着劲。

    巴力变脸的一挥手,一群家臣持柳叶剑就要往木楼上冲杀。罗汉、朴钟、庹山率着百余名賨人握剑怒目而视。正在相持,纪信健步而至,声若劈雷:“纪信在此,与他人何干?”

    纪信的心早已在土坪里。他在楼上的房问里如坐针毡,他很清楚,巴力此行是因他而来,捉不到他金银台将会面临劫难,他不能为了苟且偷生而不顾范大哥的死活。几次要挺身而出均被花月拦住。他对她讲了一些道理,花月不为所动:“纪首领,您真要出去,就踩着花月的尸体出去!”

    纪信能对一个手无寸铁的姑娘下手吗?他沉默的坐下,眼望花月,情绪喷火。花月突然同意放他出去,但他却没动,她要他立刻逃走,她可以领他离开这里。纪信盯着她,疾言厉色,字字撼心:“纪信绝不做无义之人,宁肯死,绝不逃走!”

    花月动容,目光一闪,决然让出门户,纪信一扑,人已飞至楼下。花月颓然跌坐楼板,流泪啜泣之声分外复杂。

    春阳播艳,百灵鸟儿在林中啼唱,土坪上却是剑拔弩张,一场血杀一触及发。范目咬破舌尖,吞下一口血沫:“不得自相残杀!收起你们的长剑!”要救纪信,只有另想办法。

    巴力押着纪信消失在寨门外的丛林里,范目仰天长啸:“是谁走漏了消息?我要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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