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市 攀枝花市 自贡市 绵阳市 南充市 达州市 遂宁市 广安市 巴中市 泸州市 宜宾市 内江市 资阳市 乐山市 眉山市 广元市 雅安市 德阳市 凉山州 甘孜州 阿坝州

报告文学连载:张扬与《第二次握手》罪案始末(25)

发布时间:2017-10-02 作者: 张扬

 

你怎么知道张春桥是叛徒?

 


 

 

 

点击可观看视频

 

 

这段视频来自作者故乡河南省长葛市宣传部制作的专题电视片。
张扬在接受记者专访时深情地说:“没有邓小平,就没有科学的春天,也没有自己现在的自由和幸福!”


 

    审讯频繁进行。每一次笔录首页上都不按规定写明审讯次数和预审员姓名,都待审讯结束后背着我补填;因此,我被关押期间一直不知道他们姓甚名谁。

 

    我感到,仅此一点,就能看得出这些家伙远不如黄镜明、周运才二位光明磊落;我又想,这也许反映了某种心态,怕枉杀无辜之后,冤魂索命吧!

 

    我认为是张春桥下令围剿《归来》、搜捕作者的。我又知道这个下命令的大人物会在其“批示”中笼统地否定《归来》和下令抓人,却不会具体分析作品并给作者定罪。后面这些事,就得我眼前这帮家伙来效“犬马之劳”了。

 

    然而这犬马之劳却不是那么好“效”的。《归来》毕竟是一部文艺作品,而不是一条反动标语,对付它得有点文化,懂点文学,起码得有些识字水平。

 

 

 

 

    我多次写信给“主审官”,嘲笑他那满口错别字,说他只懂得“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我说,办这种案子,真是太难为你们了!

 

    但他们知难而进,坚持往下办。除了四出骚扰,迫害无辜,搜罗伪证,制造“教唆犯”外,也在“上层建筑”做文章,对《归来》本身进行“分析批判”。

 

    好在自1963、1964年以来,胡乱批判优秀文艺作品的妖风邪气日渐猖獗,“文革”开始后更是对一切算得上文艺作品的文艺作品一律“处死”,“文革”后期又出现署名“梁效”“罗思鼎”“石一歌”之类的“写作班子”和他们的“大批判文章”,因此也许在办案人员看来,鹦鹉学舌似地跟在那些东西后面亦步亦趋也能学得个八九不离十。

 

    于是,他们居然“偃武修文”,在审讯室里对我进行“革命大批判”。

 

    “文化大革命”预定要打倒的和实际被打倒的人实在太多,后来收不了场,便收缩战线,将必须坚决打倒的对象定为“叛徒”“特务”和“死不改悔的走资派”三种,简称“叛特资”。

 

    “文革”一开场就宣布这次运动的重点是整“走资派”,然而“文革”开场不久所有的领导干部都成了“走资派”。无可奈何,才在前面加上“死不改悔的”几个字,再度“缩小打击面”。

 

    后来,“叛徒”专指刘少奇一类人,“特务”专指王光美一类人,“死不改悔的走资派”直到1976年4月才“落实”到邓小平头上。

 

    预审处长孟老头在一次审讯中宣布:“你在‘文革’前写《归来》,多少还情有可原;但在‘文革’中坚持一再写《归来》,就是不可饶恕的了!”

 

    我望着他想:“你错了!我在‘文革’前写《归来》,倒是一件比较寻常的事;而在‘文革’中坚持一写再写,才真正表现了我的独立思考和非凡人格呢!”

 

    我们双方都明白,“文革”确实是个分水岭;《归来》的写作和传播,在“文革”前和“文革”开场后确实具有不同的意义。

 

    《归来》的全国性传抄,实际上代表了一种倾向,一股潮流,代表了对“文革”的反叛、对抗和挑战!

 

    “文革”要打倒“叛特资”,《归来》就必然要美化和吹捧“叛特资”。

 

    那么,《归来》中的“叛特资”是哪些人呢?

 

    他们一口咬定,丁洁琼是“叛徒”,因为她投降美帝,效劳于美国政府,帮着发展帝国主义的科学事业,参加研制原子弹,大规模屠杀和平居民,等等等等。

 

    照这些人的逻辑,“叛徒”的帽子也可以扣在从爱因斯坦到吴健雄的头上。但是跟他们没法说理,因为他们把我关在这里就不是为了说理的;此外,从爱因斯坦到吴健雄,他们一概没听说过,无从说起。

 

    我为什么要歌颂“叛徒”丁洁琼呢?他们说,因为刘少奇是叛徒,我歌颂丁洁琼就是为刘少奇摇幡招魂。

 

    我问,刘少奇的“叛徒”身份是1968年10月八届十二中全会上才确认的,那以前并不知道刘少奇是“叛徒”,而在那以前我已经多次写作《归来》,并在《归来》中那么描写丁洁琼了——这怎么解释呢?难道我能提前几年知道刘少奇是“叛徒”,并塑造出另一个“叛徒”形象来影射歌颂他吗?

 

    他们一听,恼羞成怒,大声叱骂,后来又开批斗会以打击我的“反革命气焰”。

 

    他们矛头对准的是周总理。但周总理还未被公开打倒,所以他们讲究“策略”,在围剿《归来》过程中暂时不点周总理的名。

 

    他们不提前点名批判周总理,却强迫别人提前歌颂“叛徒”刘少奇!

 

    在一次审讯中我冷冷道:“你们别老是叛徒叛徒的了!现在的‘中央首长’中还有叛徒呢,何必苛求文艺作品中的一位女科学家呢。”

 

    “你说现在的中央首长中还有叛徒,是说谁?”他们大吃一惊。

 

    “张春桥!”我望着他们,一字一顿。书记员赶快刷刷刷地记录下来。

 

    他们面面相觑,愣了几秒钟;然后,又是预审处长:“你,你怎么知道张春桥是叛徒的?”

 

    我说,“文革”初期,我在长沙市委机关大门前水泥电杆上见过一份油印传单,那上面说,发现了张春桥叛变的证据。

 

    ——这是真事。我确实见过那么一份传单。当时张春桥只是“中央文革”一个副组长,还没有爬上后来的高位。但“文革”中形形色色、五花八门、自相矛盾的传单我见多了,为什么唯独记住了这份传单,并且公然在审讯中提出呢?

 

    因为我能看出张春桥是坏人!即使没有那份传单,我也知道张春桥是坏人。传单不过给我提供了一个口实。不仅我知道张春桥是坏人,稍有良知的中国人也都知道——不然,1976年10月一举粉碎“四人帮”后,会激起绝大多数中国人的由衷欢腾吗!

 

    可是我的对手们却显然不具备绝大多数中国人都有的良知。孟昭珍一听,如丧考妣,捶胸顿足,摇头浩叹:

 

    “唉呀唉呀!我说张扬呀张扬呀,你说你怎么会不堕落为反革命反革命呀!唉呀唉呀,你看你看,春桥同志——毛主席无产阶级司令部的重要成员,我们党最优秀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家,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忠诚战士张春桥同志,在你你你的心目中多年以来竟一直是是是个叛徒,你看你看,唉呀唉呀!”

 

    “怎么,张春桥不是叛徒吗?”我装出天真烂漫的样子。

 

    “唉呀唉呀,你看你看!”他竭力避开“叛徒”二字,仿佛这字眼是块烧红的烙铁,既会烫伤“春桥同志”也会烫伤他似的:

 

    “怎么可能呢?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这么多年了,刘少奇、林彪两个资产阶级司令部相继被揭露和打倒了,毛主席的无产阶级司令部里怎么可能有有有……唉呀唉呀!”

 

    他口中啧喷啧了一番,又语重心长地教育我说:“你是在审讯室里自己主动说出来的,不是在外面传播扩散,所以,我们也不说你(这又)是反革命(行为),也不(因此)加你的罪;但是,你自己得由此猛省,由此得到启发,认真考虑一下自己是怎么堕落成反革命分子的了!”

 

    三十一年后的今天,不必再对这些话多加评价。我只指出一点,即他们仍然为此加了我的罪,仍然追究我“恶毒攻击张春桥同志”的“反革命行为”,后来都写在《起诉书》中了。

 

    如此崇拜“春桥同志”,如此维护“春桥同志”的“形象”,如此不择手段打击、扼杀人民怀疑“四人帮”的权利——真不知是谁有“罪”,或者说谁更糊涂,更觉悟低下!

 

 


原文来源:立法网微信公众号
 

(立法网摘编)

 


免责声明:本文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与立法网无关。其原创性以及文中陈述文字和内容未经本站证实,对本文以及其中全部或者部分内容、文字的真实性、完整性、及时性本站不作任何保证或承诺,请读者仅作参考,并请自行核实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