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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恺:评《折狱新语》中明代宁波法官李清的判词

发布时间:2018-07-23 作者:周恺


    研究判词的学者不少,但与法官的角度不同。

 

    学者是从史料的价值研究判词:判词反映了怎样的政治、经济、社会状况;反映了怎样的法制状况;判词中体现了哪些法律规定,又能发现哪些原本未知的法律规定;当时的审判制度是怎样的;各类案件各有多少,等等。


    法官不同。因为写判词的是他们的同行。他们有相同的心理和职业习惯,面临着相同的问题、相同或不同的处理方法。法官更关心法律适用的细节。这样的细节零散和模糊,有时只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感觉,但却真实存在。

 

    法官不同气质与办案水平也会通过判词体现出来。比如《折狱新语》的作者、明代宁波府推事李清,他就是多少有些迷信的法官。

 

 

 

    说迷信,其实也不是都是贬义――可能就是他的一点办案习惯吧。比如:

 

    姓火的人是不是就一定“性烈如火”呢?!李清在一篇判词中就说:“女人都应该是水性,应该温柔――唯独这姓火的性格刚烈如火。每次起了贪心,熊熊燃烧不可扑灭。府、厅两级衙门都成了她的叫嚣之所。”

 

    姓蓝的一个妒妇则被他称为“蓝面鬼”。

 

    还有一家的继母姓阴,前妻的孩子叫阿喜。这个继母表面上对阿喜很好,但实际上教孩子学坏。李清在判词中先是说“阿喜真是可喜,遇到了这样一个好继母”,然后又说“阴教孩子学坏,真是阴氏的本性呀!”――不过,这样的说法还真有点意思。

 

 

 

 

    还有一个叫强世龙的人是个“地头蛇”。李清就讽刺他“乃行如其姓”。说他的行为就像他的姓一样,都是那么强悍。可惜这个又姓强又叫龙的人外强中干,“怯于外御,而勇于内攫”。打家劫舍在行,遇到官府就求饶服软。所以李清“恨其以姓为行也”“而龙其行,实有玷斯名也”。

 

    如果教条起来,今天的人就会讲,法官怎么好这样讲话?人家的姓氏什么与案件有什么关系?

 

    其实,也不必那么教条。古时法官的权威远远大于今天。拿个把小民调侃一下不至于有什么事情。而且有时候这样处理案件效果也很好。

 

    现代社会也一样。小编记得前些年有一个案件是这样的:农村两家邻居打官司。前边这家要在自家后墙上开个窗,后边这家说啥就是不让。理由是这样就冲了他家的神仙,坏了他家的风水。

 

    这种官司该怎么判?法院调查显示,当地还真有这样的风俗习惯。可这能属于法律上认可的“风俗习惯”吗?虽然存在这样的习俗,法院会判决因为当地有这样的风俗习惯,所以前边那户不能开后窗吗?今天的法院肯定不敢这样大逆不道――人们会讲这是宣扬封建迷信的。

 

    《折狱新语》里还有个案子是关于立嗣的,更是封建迷信。

 

    一家两个儿子,互相说对方是外姓的假儿子。李清在论述亲子的重要性时,居然引述了一个野史传说:有个世族大家没有儿子。他的妻子偷偷买了一个屠户家的儿子养育,谁也不知道。后来到了祭祀的那一天天刚亮,巫师看见祠堂中坐满了披头散发、坦肩露臂的鬼魂高兴地占着祭桌,大吃大喝,都是屠夫家的先祖在享受祭祀。再看那些穿着朝服、佩戴金银的世家先祖们,反而退缩到大门外张望,得不到祭祀。这故事讲的真是让人印象深刻。可惜已经近于乡野怪谈。

 

    李清的判词水平并不太高。总玩弄这些东西的人,不会是什么高妙之士。恐怕是肚子里没货,才会总说这些东西吧。但另一方面,这些未知世界的东西也不宜一概斥之为封建迷信。它毕竟存在于我们的生活之中,谁也不能完全摆脱。

 

 

 

 

    我们国家08年举办奥运会,所定的开幕时间不就是2008年8月8日晚上8点吗?讨个口彩而已,难道也是封建迷信?

 

    因此,对于民间存在的这些现象,司法审判也要在一定程度上尊重和利用。有时候这种道理讲出去,老百姓信服。

 

    话又说回来,司法还是要尽量立足于法律和现实世界。像上面那个开窗的案子。我们在得知了这样的风俗习惯之后,法官应当想一想,这样的迷信有什么道理吗?前后两家农户房院相接,如果前面的在后墙上开了个窗户,后面人家的生活岂不是尽收眼底?那个窗户岂不成了暸望口。试想,后面的人家天天在监视中生活,能高兴吗?这可能就是这种坏风水的迷信说法的现实基础吧?从这方面下手就能够既尊重了法律又兼顾了风俗习惯。

 

 

 

原文标题:周恺  是迷信,还是个性?——评《折狱新语》中明代宁波法官李清的判词

原文来源:立法网微信公众号

 

(立法网  周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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