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缔酒神节：古罗马史上第一桩压制宗教的立法始于何时

发布时间：2020-10-30 作者：

    黄美玲博士认为，在历史的发展中，罗马人始终坚守宗教与社会秩序博弈之间的道徳底线，而这则元老院决议背后发生的故事，则清楚地展示了罗马人禁止非法结社的真实原因。

    在古希腊罗马的无数神话故事中，最受欢迎的当属酒神狄俄尼索斯。

    鲁本斯、普桑等人纷纷以此为题材作画，米开朗琪罗和托尔瓦尔德森也为其制作了雕像，还有著名的歌舞剧《酒神的庆典》。

    黑格尔在《精神现象学》中甚至把酒神崇拜定义为艺术发展的一个阶段。

    尼采则更是在《悲剧的诞生》中发展出了“酒神精神”的哲学理论，其实质是放纵自我、解除个体化的束缚从而回归原始自然。

    这位神在希腊神话中叫狄俄尼索斯，是宙斯和忒拜公主塞墨勒的儿子。

    塞墨勒的意思是“大地”的意思，据说她是因为受天后赫拉设计缠着宙斯展示威严本相，结果反而被宙斯的霹雳击毙。

    宙斯在塞墨勒临死之前取出她腹中的胎儿，缝在自己的大腿里待他长大，等到他从宙斯的大腿里跳出来的时候才得以重生，因此宙斯为他取名“狄俄尼索斯”，也就是出生了两次的意思。

    传说这位酒神的头上缠绕着葡萄叶或者常青藤，坐骑是狮子、老虎、花豹、山猫或者是它们拉的车。

    他的性情如同酒一样让人捉摸不定。

    理智的时候，他欢乐、愉快，增进友情促进社交，是人性自由的化身。

    冲动的时候，却残忍、野蛮，到处惹是生非，让人不得安宁。

    他掌握着酿造葡萄酒的本领，并且像丰收神一样保护着大地上的种植业。

    由于狄俄尼索斯是葡萄酿酒的保护神，因此人们常常举行欢乐的祭祀典礼来纪念他。

    古希腊人每年三月举行酒神祭祀礼仪，并且在宴席上把酒言欢、翩翩起舞，而那些关于酒神传说的表演，就成了希腊戏剧的起源。

    后来，这种活动慢慢演变成一种突破习俗禁忌的秘密祭典。

    酒神被引进罗马之后，名字变成了巴克斯，而且通常被画家们描绘成英俊娇嫩的美少年。

    据说是一位希腊的男巫首先把酒神节这种狂欢秘密带到了埃斯特鲁，最初的时候也只能秘密地进行，而且只允许女性参加，后来才发展到男性也被允许参加。

    这种活动一传到罗马，立刻获得罗马人的钟爱。

    但是，随着这种节庆聚会的过度狂热化，宗教祭祀逐渐演变成参与聚会之人纵情狂欢、放浪叛逆的面具，对宗教的神圣信仰因此而变得污浊淫秽。

    集会之时，整座城在夜里都充斥着锣鼓声和喧叫声，集会之地藏污纳垢：男男女女淫乱通奸、制造伪证、更改遗嘱甚至毒害谋杀家人等。

    这种集会都是在夜间偏僻的地方举行，即使有求救呼喊声也很容易被喧嚣的锣鼓奏乐声掩盖，很难有人注意到这狂欢背后的罪行。

    直到公元前2世纪的时候，这种局面才因为一则元老院决议发生了扭转。

    按照李维的记载，故事发生在第二次布匿战争结束以后，阿尔比诺・波斯图米乌斯与马尔基乌斯・菲利普斯任执政官期间。

    有一名叫埃布提乌斯的年轻人，他的父亲曾经是骑士，临死前为他留下了一笔遗产并且为他指定了监护人。

    监护人去世之后，他就随着母亲与继父一起生活，而他所继承的财产也就暂时由继父代管。

    继父很想吞掉埃布提乌斯的遗产，他的母亲对其继父言听计从。他们决定通过酒神节来毁掉这位年轻人，从而获得其遗产。

    一次，埃布提乌斯生了一场大病。病愈后，他的母亲立即对他说：“在你生病的时候，我曾经在神的面前发誓，如果他能保佑你痊愈，我会带你去参加酒神节的祭祀仪式来感谢神的慈悲。现在愿望已经实现，我们要一起去还愿解除这个神誓，因此你必须禁欲10天，在第10天的晚仮过后，我会带你去酒神巴克斯的神殿参加入会仪式。”

    埃布提乌斯家隔壁住着一位叫伊斯帕娜的年轻女子，身份是解放的自由人。

    伊斯帕娜虽然曾经做过高级妓女而且生性软弱，但是品性不坏。

    伊斯帕娜与埃布提乌斯两人非常相爱，伊斯帕娜甚至立下遗嘱指定埃布提乌斯为自己的遗产继承人。

    埃布提乌斯在得知自己要参加酒神会后，立即告诉了伊斯帕娜他要去履行一个神圣的宗教义务，目的是为了解除他生病时候所许诺的神。

    伊斯帕娜激动道：“千万不要这样！与其你去参加这种仪式，还不如我们俩一起死去算了！”

    随后，她开始诅咒建议埃布提乌斯去参加酒神会的人。

    埃布提乌斯看到她如此激动，告诉她不用这么担心，因为是他的母亲陪伴他，而且经过了他继父的同意。

    伊斯帕娜立即指出他的继父正是希望通过这种方式毁掉他的声誉、希望甚至是生命。

    伊斯帕娜告诉埃布提乌斯，她在做女奴的时候曾经陪自己的女主人去过酒神巴克斯的神殿，而她在被解放之后就再也没有去过那个鱼龙混杂的地方了。

    不过众所周知，最近两年那里是不接受20岁以上的人入会的。

    去参加入会仪式的人，只要一进入神殿，就会被像祭品样交给祭司，然后，被带到一个锣鼓喧天的地方，即使是遭受暴行的人发出求救声也没人听得到。

    伊斯帕娜恳求他一定要置身事外，不能盲目地听从他母亲的安排。

    埃布提乌斯回到家后告诉母亲他并不打算加入酒神会后，他的母亲当着他继父的面，大声斥责儿子：“你连离开伊斯帕娜10个晚上都做不到吗，你已经被那条毒蛇迷得神魂颠倒，以至于你不仅不尊重你的母亲和你的继父，甚至连神你也敢冒犯了！”

    他的继父生怕自己的阴谋落空，立即与他的母亲一唱一和地辱骂他，并且将他赶出了家门。

    埃布提乌斯来到姑姑埃布提娅（Caeutia）家，将自己的经历告诉了姑姑。

    第二天他便在姑姑的建议下，将自己的遭遇陈述给了执政官波斯图米乌斯。

    波斯图米乌斯让埃布提乌斯先回去，三天之后再来，同时开始调查这桩控告。

    波斯图米乌斯先是向自己德高望重的母亲了解埃布提娅的为人。

    当得知她恪守妇道、品德高尚后，他向埃布提娅仔细询问了埃布提乌所控告之事。

    埃布提娅诉说了自己的侄子所遭遇的不幸，并且告诉执政官，正是因为埃布提乌斯拒绝了母亲让他参加酒神会的建议才被驱逐出家门，而大家都知道这个臭名昭著的神秘聚会是何等的污秽不堪。

    随后，波斯图米乌斯又请母亲把伊斯帕娜叫来，因为他需要仔细了解一下酒神会的情况。

    伊斯帕娜告诉波斯图米乌斯：“起初他们只允许女人参加，每年只举办一次入会仪式，仪式在白天举行，祭司是已婚妇女。

    “后来，祭司安妮娅称自己收到神谕，于是她改变了这个规则，允许男人也参加酒神会，因此她的两个儿子也参加了入会仪式，而且入会仪式改为晚间举行，并且仪式的举办频率由一年1次改为一个月5次。

    “从此以后，这种神秘的仪式开始变得荒诞淫乱，男男女女借着夜间的黑暗在酒后纵酒狂欢，完全不觉得什么是犯罪和羞耻。

    如果有人胆敢反抗，则会被像祭品一样敬献给神。

    “曾经有人拒绝同谋参加那些犯罪活动，就被绑起来藏在山洞里，对外宣称被神带走了。

    “他们人数众多，其中还有很多贵族男女。这两年的规矩是已经不允许20岁以上的人入会了。他们总是欺骗那些年轻人入会，然后玷污他们。”

    波斯图米乌斯听完伊斯帕娜的控告后，立即派人将她和埃布提乌斯一起保护起来，自己则去元老院说明情况。

    元老院对于波斯图米乌斯所说的内容感到极为震惊，这种秘密的集会显然已经被罪恶腐蚀，成了欺诈、暴力犯罪的滥觞之地，并且严重地威胁到公共安全和共和国的安定。

    有心之人以神的名义使受到欺骗但心怀恐惧的民众一步步走向罪恶的深渊，以献祭仪式来掩盖自己犯罪的勾当。

    元老院立即组织成立了特别法庭，查处那些参加过集会或者即将参与淫乱和犯罪行为的人，并紧急颁布了一则元老院决议，解散了酒神会，同时禁止在意大利全境内组织酒神节聚会。

    1640年，在意大利提利留洛（Tiriolo）的一处建筑工地上发现了这块刻有颁布于公元前186年的元老院决议的方形铜板。

    这则决议以古拉丁语写成，其内容是命令立即解散酒神会：

    任何男人或女人都不能成为酒神节的组织者和祭司，也不得成为酒神会的成员，禁止宣誓参与聚会，或是收集钱财、允诺互相帮助。同时禁止以公开、私下或是秘密的方式举办祭祀仪式。

    只有城市执政官在咨询并获得元老院的同意之后，可以允许不超过5个人的团体举办酒神节祭祀。

    对于违反此规定的人一律处以死刑。

    其实，元老院颁布这则决议并不是因为酒后交媾让他们觉得伤风败俗。

    在古罗马诗歌和戏剧里比比皆是的赤裸风化，说明了古罗马在性文化上的开放程度之高。

 

    让元老院真正感到可怕的是，这种邪教性质的神秘聚会可能导致社会的颠覆，那些醉酒后的堕落人群在秘密集会的背后隐藏了太多的神秘阴谋，很有可能危害到国家的生存。

    事实上，在古罗马的传统中，一直禁止举行无正当理由和随意的集会，除非是有军旗在城堡上升起或是军队进行投票，又或是护民官宣布召开平民大会以及行政官员召开民众集会。

    黄美玲博士认为，在历史的发展中，罗马人始终坚守宗教与社会秩序博弈之间的道徳底线，而这则元老院决议背后发生的故事，则清楚地展示了罗马人禁止非法结社的真实原因。

    这也是罗马史上第一压制宗教的真实案例。

原文标题：取缔酒神节：古罗马史上第一桩压制宗教的立法始于何时

原文来源：立法网微信公众号

（立法网　/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