谣言该打 但不该被谣言打

发布时间：2013-09-05 作者：王小四

     当年秦始皇坑儒，一大罪名是“为妖言以乱黔首”。儒生可以尽坑，反对的意愿却无法一坑坑之，事实上，坑儒之后，“妖言”愈烈，“亡秦者胡也”、“始皇帝死而地分”、“今年祖龙死”等，一时并出。以后以妖言治罪的，对老百姓中一般的谣诼，借用长孙平谏隋帝的话，“不痴不聋，未堪作大家翁”，睁一眼闭一眼了事，也就是说，古人在这方面的政治智慧，实高于今天的某些人。



    作者  王小四

    刚刚过去的八月，对于广大网民来说是热闹的，对于秦火火、立二拆四、刘虎、傅学胜、周禄宝、薛蛮子等人来说，却是黑色的。

    这些个昔日风光无限的“微博大V”，顷刻间被拉下了网络的神坛，并且都“死”在了同一把剑下，除了薛蛮子。

    名气最响的也莫过于薛蛮子，这个头上长满标志性白发，总是笑盈盈的老头，在微博上时而指点江山，时而悲天悯人，时而诲人不倦，一时间拥蹙者众，至“案发”时，其微博粉丝高达1200余万，不知比他更大的腕们，看到这个“天文数字”时会不会汗颜？

    站得越高，跌得越痛，更何况是跌在失足女人的裙底，痛的不仅是跌倒，更痛的是被亿万只脚踩踏。对于媒体来说，这是一场最能点燃兴奋点的集体狂欢，就连一向只报“严肃大事”的新闻联播，也不惜自降身价，贡献给了老蛮子3分钟的“铂金时间”。

    身陷囹圄的老蛮子，不知道有没有品尝到这场关于他的“盛宴”？如果他知道，一定会轻捋白发，对身边的“滥友”来一句阿Q式的话语：“嫖，你能嫖上新闻联播么？古今中外，唯我老蛮子一人也！皇帝不也是唯一的么？”

    富于联想的网民不禁“大胆”揣测，这把剑来势如此凶猛，如此锋利，操刀的是否是位高人？或者隐藏着什么不可言说的秘密？

    甚至有不少人为老蛮子掬一把同情的“老泪”，蛮子不是死于嫖娼，而是死于“被嫖娼”。

    接下来，网民还从一些案例中得到了佐证，8月26日晚，河北省清河县“清河吧”一位网名叫“宁05021”的网民发布消息称：“听说娄庄发生命案了，有谁知道真相吗?”的信息，就被警方行政拘留，这是位只有20岁的年轻女孩。

    8月27日9时许，安徽省砀山县公安局发现，网民“于和玉”利用腾讯个人微博发布信息称：“昨天下午，310国道砀山段发生车祸，死16人，婴儿也有”。砀山县公安局随即依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治安管理处罚法》第二十五条第一项之规定，以“虚构事实扰乱公共秩序”对于和玉作出行政拘留5日的处罚。

    实际上，“于和玉”发表的车祸信息确有其事，8月26日16时许，一辆车牌号为苏CP8660的全顺面包与车牌号为皖L－58126大货车行至310国道安徽省砀山境内一路段时发生相撞，造成10人死亡，5人受伤，大货车驾驶员肇事逃逸。21时许，砀山县公安部门将事故死亡人数及相关信息公开发布。

    只是死亡人数是10人而非16人，作为一个报料的网民，仅仅因为数据不准确，就被处以行政拘留，似乎被剑伤得太重了些。于和玉之妻杨碧秀对此十分不满，将丈夫被拘留一事反应到网上，请网民裁判，使得这一事件持续发酵，引起公众关注。

    再然后，安徽砀山县公安局也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拘留决定，于30日发布通报，正式撤销对“于和玉”的行政处罚决定，将他送返回家并致歉。

    这一剑，出鞘于公安部部署全国公安机关开展专项行动，集中打击网络有组织制造传播谣言等违法犯罪，利剑一出，网络上的“老虎苍蝇”无处遁形，一时间，全国战果辉煌。

    然而，网络上一批“自由人士”开始担心，这样的剑气恐伤及更多无辜。

    8月行将结束时，态势似乎有了一些缓和，广州市公安局8月31日晚间9时49分发布微博称：“谣言必须打，打击须合法，严防扩大化，散布谣言的客观后果要足以引起群众恐慌，干扰了国家机关以及其他单位的正常工作，扰乱了社会秩序，才能适用治安处罚法，而一切歪曲历史事实的谣言，不是现实的，没有扰乱公共秩序，子产不毁乡校。打击谣言要防扩大化，若人人噤若寒蝉，相视以目，显然是噩梦。”

    身处漩涡中心的警方，能发出这么一条“深明大义”的微博，着实出乎网民意料，也感动了无数人。

    网友@广东林培展说：一段话，让我感动了两天，可以想像，广州公安这位小编熟读典故，智慧而追求正义，勇气可嘉，以平和的心态，没有官气，用官方微博发出客观正直的观点，让人敬仰！

    网友@壹品天王说：感谢广州公安温暖中国、坚守法治底线的勇气、理性和力量！感谢他们在当前这样乱暴时期做为人的勇敢！

    网友@葫芦大仙h说：一个地方公安局的官微，能够引经据典，深入浅出，发人深省，确实不容易。

    但不知何故，广州公安这条“高水平”的微博，在引起网民数万转发评论后，又被悄悄删除了，这无疑让网民再次陷入了深深的隐忧之中。

    广州公安在微博中引用的经典“子产不毁乡校”一句，出自《左传》，乡校，古代乡间的公共场所，既是学校，又是乡人聚会议事与娱乐的地方。

    故事说的是，有一次，郑国人到乡校休闲聚会，议论执政者施政措施的好坏。郑国大夫然明对子产说：“把乡校毁了，怎么样？”子产说：“为什么毁掉？人们早晚干完活儿回来到这里聚一下，议论一下施政措施的好坏。他们喜欢的，我们就推行；他们讨厌的，我们就改正。这是我们的老师。为什么要毁掉它呢？我听说尽力做好事以减少怨恨，没听说过依权仗势来防止怨恨。难道很快制止这些议论不容易吗？

    然而那样做就像堵塞河流一样：河水大决口造成的损害，伤害的人必然很多，我是挽救不了的；不如开个小口导流，不如我们听取这些议论后把它当作治病的良药。”然明说：“我从现在起才知道您确实可以成大事。小人确实没有才能。如果真的这样做，恐怕郑国真的就有了依靠，岂止是有利于我们这些臣子！”

    孔子听到了这番话后说：“照这些话看来，人们说子产不行仁政，我是不相信的。”

    用今天的话来说，子产把乡校作为获取群众议论政事的反馈信息的场所，而且注意根据来自公众的意见，调整自己的政策和行为。子产执政后，重视听取百姓的议论，还把刑书铸在鼎上公告于世，努力疏通统治者与被统治者之间的关系，颇得百姓的爱戴，从而使郑国强盛起来。

    还有一个很有名的成语叫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意思是堵住人们的口，比堵塞河流的后患更为严重。河流被堵塞而决口，伤害的人一定多。百姓也如同河流。因此，治水的人要疏通河道，让水畅流；治民的人应开导他们，让他们畅所欲言。

    “谣言”该打，但不该“被谣言”打。什么是谣言？这本是一个单义词，在警方那里就可能演变成一个“多义词”。拿前面那位网民报料交通事故死16人（实际上10人）被抓来说，按此逻辑，把杨表哥微笑说成大笑；把雷政富12秒射说成10秒55射；把城管秤砣砸脑袋说成用脚踢屁股，你都可能因“涉嫌造谣”而失去自由！

    正如微博认证为“湖南省纪委预防腐败室副主任陆群”也在其微博帐号@御史在途上所说：网谣早已成为公害，打击谣言受到绝大多数民众拥护。但如果“禁谣”运动让大多数民众感觉到是“禁言”运动，就是不成功的。所以当前需要把握三条：一是不要滥抓滥捕，避免白色恐怖；二是对造谣的官媒、官员也要抓一批典型；三是要旗帜鲜明地鼓励舆论监督，彰显党和政府开明形象。

    一位叫风青扬的网友也对此发表评论说，  打击网络谣言，难道是想让人们噤若寒蝉吗？显然不是！打击网络谣言，目的是让网络更干净，而不是要搞得风声鹤唳、人人自危。中国有一句俗语：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无理的就是造谣者。当阿公把阿婆的嘴封住，硬说阿婆无理时，阿婆还能怎样？如果地方政府借着此次打击谣言，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开始肆无忌惮地打击报复网络举报者，那就是历史的倒退！因为如果说错一句话就是谣言，这样无异于文字狱。

    当年秦始皇坑儒，一大罪名是“为妖言以乱黔首”。儒生可以尽坑，反对的意愿却无法一坑坑之，事实上，坑儒之后，“妖言”愈烈，“亡秦者胡也”、“始皇帝死而地分”、“今年祖龙死”等，一时并出。以后以妖言治罪的，对老百姓中一般的谣诼，借用长孙平谏隋帝的话，“不痴不聋，未堪作大家翁”，睁一眼闭一眼了事，也就是说，古人在这方面的政治智慧，实高于今天的某些人。



（立法网  小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