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斌：价管让医患两造都成输家

发布时间：2013-11-14 作者：

    医生与医院走歪门邪道从患者身上搞钱，名声必然变坏。理论上，大部分医生这样挣得的钱仍要比自由定价下为低，何苦来哉？医生失去了职业荣誉感，不愿自己的子女将来学医。患者失去了对专业人士的宝贵信任，加剧了社会的低信任度。这是医患矛盾的发生学……



    医患矛盾狼烟四起。在2013年10月25日浙江温岭杀医案前后，全国发生了多起患者暴力伤害医生事件。据中华医院管理学会统计，2002年9月以来，中国医疗纠纷发生率年均上升22.9%。问题都看到了，但却有各种针锋相对的解释与解法，如何寻求治本之策？

    一个基本事实是：民众对医生的信任度很低、对医疗服务的满意度低。这“双低”的原因无非如下：（1）医生收红包，（2）“以药养医”、医生吃回扣，（3）过度检查、过度治疗，（4）大医院人满为患、看病难，（5）看病贵等。许多人说：前三条反映医生职业道德沦丧，政府该管，后两条需要政府加大对医疗的投入。许多医生委屈：我也要养家糊口啊，归根结底全因为政府投入不足。这真是一个奇妙的共识，但只是表面上对了。

    搞全体纳税人埋单的免费医疗就会皆大欢喜？医生不从患者那里取酬，有何动力提高诊治质量？免费会把千奇百怪的需求激发出来，便宜不占白不占嘛。广州搞过地铁免费，结果一些大爷大妈乘地铁去白云机场看云卷云舒、飞机起降！免费必然拥挤，从貌似先进的英国与加拿大的经验来看，排队等几个月与几年拍个CT太正常了，可以把急着救命的病人坑死。

    经济学告诉我们：上述1至4条均是医疗价格管制造成的必然后果。医疗行业存在准入限制、几乎只有公立医院，价格必高；看病贵，民众必有怨言。

    怎么办？允许民营医院大办特办？真能这样，看病贵就解决了，文章到这就写完了。政府更本能的反应是：不许医院定高价，一纸行政命令，问题解决。

    问题当然没解决，反而更多更大。一名临床医生，当初好不容易考入医科大学，努力学习生理解剖、药理、病理、毒理、细胞、分子生物学等，再实习，付出巨大成本（包括医科本科就读时间比普通大学长一年），要求一份体面的收入不过分吧？即使是公立医院，购置MRI等大型医疗设备也要自筹资金吧？政府一个指令，50元的医生门诊费只能收5元，2000元的小手术只能收200元，所有医疗服务（门诊、仪器检测、治疗与药物等）都这样强制压低名义价格，医生与医院怎么办？

    这是说，在价管之下，本来归医生与医院所得的一部分医疗服务收入变成了“无主收入”，这部分租金有消散的风险。为了尽可能减少租金消散，医生就会收红包；医院就会通过诊疗与药物捆绑销售的方式挽回部分损失，即所谓“以药养医”；医生与医院就有动力过度检查、过度治疗，以提高诊治单个患者的产出。即便如此，大医院与名医的优质医疗仍相对价廉，这是大医院门庭若市、名医一号难求的原因所在。

    价管也催生了医药销售、医药代表行业的畸形繁荣。医院偏好各种新上市的中成药与中药注射液及改了剂型的西药，以绕过对常用西药的价格管制。医生普遍喜欢开没有经过临床试验、存在安全隐患的中成药与中药注射液，就是因为这些药物价格虚高、回扣也高。

    总之，价管让医患两造都成了输家：医生与医院走歪门邪道从患者身上搞钱，名声必然变坏。理论上，大部分医生这样挣得的钱仍要比自由定价下为低，何苦来哉？许多患者认为付出了不该付出的钱、服用了不该服用的药、接受了不该接受的治疗，能不憋屈吗？医生失去了职业荣誉感，不愿自己的子女将来学医。患者失去了对专业人士的宝贵信任，加剧了社会的低信任度。这是医患矛盾的发生学。

    中国式医患矛盾，主因就在医疗服务价格管制。取消价管，医疗服务的名义价格会上升，但真实代价不会有大的变化，只不过是患者把用来排队与找关系走后门的努力变成了价格竞争。多数时候，患者其实更省钱。规则简单了，医患关系也就简单了。

    不过，要进一步提高患者的满意度，必须解决第5条“看病贵”问题，就要取消医疗行业准入限制。政府多次提出要“降低社会资本办医门槛”，但效果不彰。可以从医生执业自由破题。目前的政策是，通过执业考试的医生必须在一家医院注册，去别的医院开工，就是“非法行医”。据说，这是为了“方便卫生管理部门对医生的管理”。

    赋予医生执业自由，一是意味着医生的选择权大了。不再需要卫生管理部门的批准，就可以自己开小诊所，或与同侪合开诊所、医院，有管理才能者，还可与投资者合开医院。当然也可以成为医院的雇员（但有退出自由）。这样，医生能有更体面的收入，又能打破目前社会资本不得其门而入的僵局，撬动社会对民营医院的投资，加大医疗供给的竞争，从而令患者有更多选择权，享受质更优、价更廉的医疗服务。

    二是意味着市场自发形成的初级医疗（全科医生）系统。想要用初级医疗分流目前大医院的拥挤（源于医疗价格管制），是开错了药方，但全科医生制度可以实现对小病的治疗和对大病的筛选，有市场需求。一位经验丰富的医生在小区建诊所，小区就有了全科医生，凭本事取酬，他会更尽心。相形之下，政府在小区搞初级医疗，好医生不愿来，居民也就不愿去。大医院堵得慌，小医院空荡荡。

    取消医疗价格管制，赋予医生执业自由，是为解决中国式医患矛盾的正途。



原文标题：医疗价格管制赋医生执业自由

原文来源：南方周末

(立法网  赵娟/摘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