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志：谁在出卖黑奴

发布时间：2014-03-20 作者：

    1807年，英国决定取缔奴隶贸易。1815年，法国也作出了同样决定。他们的决定导致其他欧洲国家纷纷效仿，奴隶贸易的市场大大缩减了。这就造成了一个问题：卖不掉的剩余奴隶怎么办？答案是：杀掉…… 



    最近，由史蒂夫•麦奎因执导的《为奴十二载》夺得第86届奥斯卡最佳影片奖。这部影片中展示的华盛顿奴隶市场的交易颇让人触目惊心。然而，历史上300多年的非洲奴隶贸易却是由非洲人自己参与完成的。

非洲人出卖非洲人

    非洲人为何出卖非洲人？一个原因是，非洲人出卖非洲人有一个漫长的历史。非洲很多地方都有奴隶制度，精英阶层婚嫁，彩礼之一就是奴隶。而且，非洲奴隶也不只限于非洲使用，长期以来就大量出口到北边的罗马帝国和阿拉伯帝国。欧洲人购买奴隶之前的一千年，非洲出口奴隶的规模就已经很大了。

    另一个原因是，从前非洲人并没有什么“非洲人”的观念，如同清朝时我们也没有什么“亚洲人”的观念一样。历史上，非洲大陆从来都没有过“大一统”，非洲人会认为自己是某某家族、某某部落甚至某某国家的人，但没人认为自己是“非洲人”。出卖非洲奴隶的非洲人，跟被卖的非洲人基本不属于同一个部落或者国家，甚至干脆就是敌人。被卖的非洲奴隶，很大一部分是战俘。

    还有一个原因是，非洲统治者出卖奴隶是出于维护自己利益以及国家利益的需要。非洲是一个政治分裂的大陆，各个政权彼此混战，军事力量是决定性因素。非洲自己不能生产枪支，只能跟欧洲人购买，而用欧洲人迫切需要的奴隶换取火枪，就成了一种必然选择。的确有个别统治者拒绝用奴隶换枪支，但这样做的结果是：他们得面临那些愿意用奴隶换枪支的其他统治者咄咄逼人的挑战，很可能会自取灭亡。

    从15世纪开始到19世纪结束，出口美洲的非洲奴隶贸易持续了300多年，堪称人类史上规模最大的奴隶贸易。300多年里，到底卖掉了多少非洲人？

    前几年，哈佛大学学者完成了一个国际合作的非洲奴隶贸易数据库。他们根据搜集到的3万多次奴隶船的航行记录推算：最初在非洲内陆被卖为奴隶的，大约是2000多万人；被非洲奴隶商人强迫步行前往海港，活着登上奴隶船的，大约是1200万人；熬过奴隶船的恐怖航程，最后活着登陆美洲的，大约是1080万人。也就是说，在前往美洲的内陆和海上旅程中，死于非洲本土的奴隶高达800万，是奴隶船上死亡数目的七八倍。

奴隶贸易搅动非洲

    非洲人是如何在非洲人手里变为奴隶的？

    有三种办法：第一，人质抵押。如果有人欠债无法偿还，就得把他或自己的亲人交给债主抵债。抵债期间，被抵押者的劳动及所生子女都属于债主。灾荒时期，人们也可以抵押自己或者亲人来换取粮食。第二，通过司法审判。如果有人违反了宗族、道德或者国法，国家政权有权把他卖为奴隶。第三，战俘。

    跨大西洋奴隶贸易展开以前，以上三种办法就已经存在，但是规模不大，因为奴隶市场较小，利润不高。15世纪以后，欧洲人发起种植园革命，人手不够，需要大量廉价劳力，对奴隶的需求迅速增加。奴隶贸易由此迅速扩大，非洲奴隶市场成了一个“金矿”。

    从历史上看，几乎所有非洲政权都主动插手包括奴隶在内的对外贸易，从中获取枪支和奢侈品，以发展自己政权的权力、财富和势力。最著名的例子是阿赞德王国，它由于跟荷兰贸易，获得大量火枪，四处扩张，于18世纪至19世纪控制了非洲黄金海岸，崛起为一方霸主。黄金海岸也成为非洲出口奴隶的一个重要地区。某些时期，出售奴隶甚至比出售象牙、可可和牲畜更赚钱。所以，不少地方首领无视国王的禁令，也积极卷入这场无情运转的经济机器。

    甚至，一部分非洲平民也视奴隶贸易为暴利之源，积极参与之，充当奴隶商人。1731年，一位非洲奴隶商人前往港口出售奴隶，不料归途被绑架，居然被卖给前不久交易过的同一名船长！通过熟人，他送了一个口信给父亲，父亲派人送来几名奴隶想赎回他，可惜到得太晚，他已被送去北美的马里兰州。

    有钱的一部分平民当奴隶商人，负责买卖；没钱有力气的一部分平民则当盗匪，负责绑架。非洲地广人多，又极端分裂，散乱居住的平民很容易被劫掠，战乱时更是如此。

取缔奴隶制度的首批牺牲者

    1807年，英国决定取缔奴隶贸易。1815年，法国也作出了同样决定。他们的决定导致其他欧洲国家纷纷效仿，奴隶贸易的市场大大缩减了。这就造成了一个问题：卖不掉的剩余奴隶怎么办？答案是：杀掉！

    1843年，两个非洲部族——班巴拉族和萨拉科尔族发生了战争。班巴拉族获胜，俘虏了800多名萨拉科尔族人，送到奴隶市场去卖，结果没人买。于是，首领命令“杀死那些不幸的人。按照习惯，他们排成一排，被紧紧捆住，以防他们向刽子手吐唾沫。因为按照习俗，如果他们能吐到刽子手身上，刽子手就不能杀他们……”这类屠杀奴隶的行为，当时比较普遍。有一批奴隶商人因为找不到买主，就把自己奴隶中的儿童和残疾人统统杀了。

    这批悲惨的奴隶，大概是欧美世界取缔奴隶制度后的第一批意想不到的牺牲者。但是，他们可绝不是最后一批牺牲者，因为小规模的奴隶贸易在非洲一直持续到20世纪初期。长达300年的非洲奴隶贸易，起源于欧洲种植园革命导致的对奴隶的高度需求。这桩反人类的贸易，消耗了2000多万名非洲人的生命。大批欧洲国家、政治家、银行家、商人以及平民都卷入其中。

    今天，欧洲的发达与非洲的落后，奴隶贸易是一个极其重要的因素。这是举世皆知的史实，但世人常常忽略的是：大批非洲统治者、地方首领以及平民都卷了进去，他们都是主动自愿卷入的。实际上，奴隶贸易是由一系列密切配合的国际分工组成的：非洲人负责捕捉奴隶以及奴隶的非洲陆路运输；欧洲人则负责奴隶的跨海运输、训练奴隶以及分配奴隶。



原文来源：法制周末

（立法网  肖四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