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贿赝品当道 洗钱为实

发布时间：2013-08-17 作者：李俏云

     如果不是因为东窗事发，刘志军的那幅张大千的赝品图，说不定现在正静静地躺在另一位官员的收藏室里，等待下一位送礼者做局高价买下。但如今刘志军的突然倒下，这幅字画的命运也随之被改写……



    作者  李俏云

    刘志军落马，细数他的财产清单：除374套房产及大量股票、黄金、理财产品、汽车之外，612件“书画、饰品”赫然在列。无独有偶，这不禁令我们想起几年前的文强案、慕绥新案以及邹建新案，他们的房子宛如一座座私人博物馆，范曾的字、齐白石的画、法国的19世纪座钟、乾隆年的花罐……凡此种种不一而足。也难怪厦门远华特大走私案主犯赖昌星曾经断言：“不怕什么法律条文、规章制度，就怕领导干部没有兴趣爱好。”

    附庸风雅之心，人人有之。真金白银、香车豪宅太过赤裸直白，而名家字画、珍奇古玩、周鼎宋瓷等恰巧将受贿的过程“洗白”。这样一来，送的人坦然，因为不是钞票，收的人风雅，可以显示自己的档次。这么一来，肮脏的行贿受贿，就被遮蔽在貌似文人雅趣的烟幕里。

    而这样的行为也得了一个十分别致的称谓：雅贿。

所谓文人雅趣

    送礼文化在中国可谓源远流长，雅贿自古有之。与现如今不同，古代没有收藏热，那时古董的等级很高，现在我们视为古董的东西，在那时可能一钱不值。很多人，包括中下级官员，古董的知识有限，即使送古董，送的玩意也得是值钱的材料做的，比如金银玉料、象牙犀角之类，如果镶嵌了宝石钻石当然更好。

    行至明清，官场的贿赂文化可谓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古玩、字画充当贿品蔚然成风。明嘉靖时，奸相严嵩喜好书画，于是“下级官吏便穷搜宇内”；清乾隆时，大贪官和珅受贿所得的字画“价值过百亿”；胡雪岩深谙“雅贿”之道，通过这一觐见的工具、办事的利器，结交大量权贵显要，由钱庄伙计一跃成为显赫一时的红顶商人……

    学者吴思在《潜规则》一书中写道：清朝末年的时候，京城中“雅贿”之风极盛，当时北京琉璃厂多数古玩店已沦为行贿受贿的掮客，而官员们则把自家文物放在古玩店由其代售，送礼者掏大价钱买了再送给官员。双方不提一个钱字，大把黄金白银却源源不断地通过古玩店流进官员腰包。

    收礼人的心理很复杂，送礼人绞尽脑汁，最终二者在“雅贿”上面形成共识。由于古玩字画常常能够满足收礼人的各种需求：精神需要、收藏欲望、保值增值、安全隐蔽。这些东西，于是就成了一种天生的官场“玩物”。

天价艺术品 官场“潜规则”

    检索近十年落马官员的受贿清单，可以发现重庆前司法局局长文强和湖南郴州前市委书记李大伦，原来都是张大千的拥趸。杭州前副市长许迈永的收藏室，简直是个小型书画博物馆，里头不光有齐白石、范曾的画，甚至还有启功、沙孟海的字。北京市纪检委一位官员曾称：“在近几年我们调查的官员受贿案件中，以价值而论，古董字画等艺术品已经超过房产成为排名第一的类别，而房产排第二，第三则是各类小件奢侈品。”几乎每一个贪官的财产清单上，都陈列着数枚女子、若干房产、一室文物。

    畅销书作家浮石在其代表作《青瓷》中详细描述了古董是如何在官商间起到润滑剂的作用--“关系官员”把收到的古玩字画(不论真假)放在古玩店或拍卖行代售，送礼者再以真品价格买下。雅贿是门很深的“学问”。浮石说，首先要了解收礼人喜欢什么，是喜欢字画，还是喜欢古玩；是喜欢黄花梨的笔筒，还是喜欢红木的笔架。总之，要投其所好。 其次，绝不能送太笨重的物件，要保证双方能够轻松交接。最好是体量不大，价值很大，符合“低调的奢华”之特质。

    隐蔽安全、附庸风雅、充满温情无疑是艺术品成为贿赂介质的三个特性，而艺术品早已脱离其品鉴把玩的初衷，成为横扫官场的“硬通货”。近年来，齐白石的画作市值一路飙升，在国际拍卖会上仅次于立体主义创始者毕加索和波普艺术开创者之一安迪·沃霍尔的作品。如果以售出作品总价计算，齐白石甚至在2011年超过了毕加索。而当今世界市场上身价最贵的10名艺术家中，有6名都是中国人。画家范曾就曾针对自己画价日益昂贵的现状半开玩笑地答道：“内靠贪官，外靠土匪”。

    字画市场上行情火爆，不仅造成字画价格的几何级增长，在另一个世界里，它们也炙手可热。由于字画的价格浮动大，不出事的时候能保值增值，出了事又可以说它不值一文，俨然已取代票子、车子、房子，成为中国当下最流行也最保险的权钱勾兑佳品。

赝品当道 洗钱为实

    如果不是因为东窗事发，刘志军的那幅张大千的赝品图，说不定现在正静静地躺在另一位官员的收藏室里，等待下一位送礼者做局高价买下。但如今刘志军的突然倒下，这幅字画的命运也随之被改写。

    巨大的利益当头，艺术品的造假也变得无所不用其极。然而在官场，某种程度上，字画古玩是可以随时变现的硬通货，至于真假并不重要，并不妨碍它们的继续流通。因为艺术品已经演变为官商洗钱的主要途径，拍卖会上，某些买家以极其离谱的价格拍走一个收藏家们一眼便可识破的赝品字画。这个看似神秘的游戏，其实是拍卖行和送礼者一起做的局。

    收藏家马未都一生鉴宝无数，谈及“雅贿”，叹息不已：“古代即便是‘雅贿’，也跟现在有很大不同。那时候‘雅贿’的收受者还多是科举出身，是真正的文雅之士，如严嵩父子都是大才子，张居正、左宗棠就更不用说了。而今收受‘雅贿’的官员，我超级怀疑他们没几个人能明白文物珠宝所传达的文化信息。古代收藏家里边，官员占大多数，他们是真喜欢，真懂行，送的东西也是实打实的。而且珍品都是双向流动的，官员会将藏品赏给有功之下属，不像现在艺术品只会往上游涌。”

    正如孔乙己“窃书不算偷”的调调被嘲笑为狡辩一样，“雅贿”照样是贿赂，官员借附庸风雅之名，存规避风险之心。虽然在铜臭上喷了香水，但本质仍是赤裸裸的利益交换，“好船者溺，好骑者堕，君子各以所好为祸”这个道理，由古而今，从未变过。



原文标题：“雅贿”江湖

原文来源：财识网

（立法网  小蚕/摘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