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式风险社会中的技术规则

发布时间：2013-11-27 作者：刘远举

    当媒体被压制，言论被钳制，技术社会的风险也就没有了公开透明的讨论平台与监督渠道。当制度不能保卫法律，法律不能保卫权利，权利不能保卫规则，技术规则必然匍匐在权力脚下，也就不能在一个高能级、低熵值、高有序度的风险社会中保卫我们的安全……



    作者  刘远举

    11月22日凌晨3时许，青岛市黄岛区中石化的一输油管道发生破裂事故，造成原油泄漏。原油泄漏到市政网络后，上午10时许，在抢修过程中，管道破裂处起火，造成爆炸。截至11月24日，输油管道爆燃事故已造成52人死亡，另有166人受伤，其中重伤65人。

    惨剧之后，人们自然会有一连串的疑问：漏油为何轻易进入市政网络？输油管道为何紧邻居民区？为何凌晨三时发现漏油，而中石化为何未第一时间报告？不过，这些疑问并不是当地报纸的头版新闻，当地报纸上充斥的仍然是把丧事变喜事的中国式灾难报道，而在这种报道之后，则暗示着人们基本权利受到抑制的状况。

    其实，黄岛并非第一次遇到此类灾害。黄岛本名不见经传，70年代初，黄岛建起了大油库。1989年8月12日9时55分，中国石油下属的黄岛油库发生特大火灾爆炸事故，黄岛一夜闻名。事故损失惨重，大火燃烧了五天五夜才被扑灭，事故造成19人死亡，100多人受伤，直接经济损失3540万元。事故还造成了原油外溢，约600多吨原油流人胶州湾水面，黄岛四周的102公里的海岸线受到严重污染，并扩散到青岛市区沿岸。

    与此次事故后新闻人感到的憋屈相似，当年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1987年，大兴安岭火灾之后，公安部消防局在黄岛油库检查之后，发现火险隐患，并指出原油有流人胶州湾的可能，不过，问题见于报端后，不但没引起重视，反而被指责新闻报道“失实”，损害了“形象”。

    两次事故，相似的状况，这就是中国人面临的中国式风险社会。

    随着技术的发展，技术风险超过自然风险成为风险结构的主导内容，人类的决策和行为成为风险的主要来源，由此也构成了风险社会的概念。风险社会的实质是高能级、高有序度、低熵值的技术社会。如飞机、高铁、飞行调度、铁路调度、纳米技术，都意味着高能量级、高复杂、高有序度的技术生活，也同时意味着更高的风险。

    在这样的社会中，为了掌控技术，管理好社会化大分工的巨大系统，应对好出现的各种技术风险，人们建立起各种规则。这些规则小至交通规则、调度操作手册，大到施工监理、招投标规则，目的都是最大程度的减小技术风险。

    但这些规则却不能凭自身自动实现自己，需要人去执行、去遵受，所以，为了制约人的行为，人们发明法治，用法律来保卫规则。但法律同样也不能自我实现，为了实现法治，自由言论、结社等基本公民权利也陆续登上人类文明的舞台。

    所以，如果从历史唯物主义角度出发，与其说以上概念是意识形态，不如说它们是广义的技术规则，与其说是一部社会发展史，不如说一部技术发展史。既然技术风险全球相同，那么，从技术发展而言，就没有西方文明，也没有东方文明，最终只有一个适应技术的社会制度，制度才是技术规则的真正土壤。

    这绝非泛政治化的解读，而是唯物史观给出的合理解释。虽然技术灾难各国均有发生，但事故的发生几率却可以充分的印证唯物史观的这个解释和预言，我国冶金行业每万吨死亡率是美国的20倍、日本的80倍；我国道路交通每万车死亡率约10人，是美国的10多倍，日本的20多倍。

    当媒体被压制，言论被钳制，技术社会的风险也就没有了公开透明的讨论平台与监督渠道。当制度不能保卫法律，法律不能保卫权利，权利不能保卫规则，技术规则必然匍匐在权力脚下，也就不能在一个高能级、低熵值、高有序度的风险社会中保卫我们的安全。

    在中国飞速发展的经济中，公共建设、运营、大型建设项目，都以行政化、体制化方式运行，也即权威化运行。从项目审批、环境评测、居民意愿、相关补偿、设备招标、工程施工、日常运行、设备维护等环节中缺乏完善法治制约、公众监督去保卫规则，这就使得各类技术制度软弱无力，于此同时，诸多隐患却埋下了。

    从这个意义上看，从pm2.5的监测、到温州721事故受难者的悄然无声，再到黄岛的一爆再爆，这个时候，在中国式风险社会之中，由于缺乏基本权利的土壤，规则已成无本之木，所有人其实不过都是躲在大概率的“人品”中，每一个人随时都会成为技术规则缺失的受害者。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中国式风险社会中的技术风险，就不单单是一个纯技术问题，同时，也是涉及到社会、管理、制度的人文社会问题。从这个角度，之前多起民众对PX项目的强烈反对，就并不见得如单纯科普语境下那样的愚蒙与无知，相反，是一种直觉性对事实的把握，明白没有基础权利的制度性保障与维护，那些理论上的技术规则、技术标准只是看似漂亮空中楼阁而已。



资料来源：腾讯·大家

（立法网  赵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