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洪涛：司法如雪

发布时间：2014-02-18 作者：

    司法的程序之美不可或缺，如同洁白之于雪花的意义。然而，如果"名"不副"实"甚至形式有意成为藏污纳垢的花衣，再美的程序也会"落花入土化作泥"。司法只有自我净化才能够洗涤世界，否则，自我净化的残障必然导致洗涤能力的丧失，没了雪的美丽，只剩下雪的不洁……



    访学北美遭遇极地涡旋（PolarVortex），十月下旬即寒意料峭，后陆续飘雪数场，令久居江南的我着实兴奋难已，特别是大雪初霁、天空湛蓝，白雪皑皑、心旷神怡，仿佛置身童话世界。每每漫步雪中、吱吱呀呀、捧雪欲吞，更有燥雪而精神之豪气。然幼时长辈生活经验传递的讯息终究驯服了久违的冲动："不要吃雪，很脏的！"

    在对"雪很脏"断语的狐疑眼光里，也许我们平生第一次流露出了自我认知力的懵懂怀疑和经验世界的彻底颠覆：如是圣洁剔透的白色小精灵，难道会丑陋依附美丽、光洁暗藏肮脏？

    直到有一天，将悬浮颗粒、结晶体、发射系数等诸多概念勾连一起，方知原来大脑与眼睛一直相互欺骗着。真相一旦被南极红雪和内蒙黄雪所补强，我们有关洁白的全部想象几近解构，其残酷性不亚于得知除夕不放假。形式与实质的名实错乱，在助推我们科学启蒙和经验积累的同时，难以医治其间因幻想破灭和"目光短浅"而留下的累累伤痕与绵绵自卑。

    不过，虚荣心还是倔强地纠结、反复着：纠结着美好，反复着纯洁。哪怕"昭雪"后"平反"更彻底，我们依然固执地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只有眼睛才能让世界看起来如此绚丽多彩、如梦如幻--她是世间最好的相机！

    司法如雪，圣洁光鲜的外表即程序。我们用程序编织着正义、编织着美好，哪怕美丽的虚荣掩盖了真相的丑陋，形式的逻辑遮蔽了实体的正义。我们的心灵时常需要慰藉与麻醉，"被幸福"是一种糊涂的爱，因为大山的儿子走出大山后可能生活更加无着，不是有人预言娜拉出走后有一半几率要回来吗？更何况《城市生活无着的流浪乞讨人员救助管理办法》的有力佐证？司法程序必定是有其被需求的欺骗性的，恰如雪花飘来的圣洁。谁能否认圣洁慰藉本身的独立价值呢？除非你没有雪天小酌后的生活陶醉。职是之故，尽管频仍的枪击案已严重影响社会安全，美国人整体上仍坦然而平静地享受着联邦大法官们透过宪法在哥伦比亚特区诉赫勒（DistrictofColumbiav.Heller）和麦克唐纳诉芝加哥（McDonaldv.Chicago）等案件解释出的自由梦境中，乐见程序推演的有关正义的逻辑结果。雪洁是假象，程序需呵护，二者皆易消融。

    司法如雪，不洁净即司法不公。雪花堪怜，脏的过错不赖雪，而错在那水那雾那尘埃，以及它们幽会密谋的环境，甚至在这个问题上眼睛也错得一塌糊涂，难辞其咎，尽管这个错误如是美丽。真可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解铃还须系铃人，自身因素的构成性改善和环境的优化可以让雪花不那么表里不一、欺世盗名。从这个意义上，碧空万里后的雪和雪后的碧空万里，是无法与雾霾笼罩后的雪和雪后的雾霾笼罩比肮脏的，如果后者还有飘雪能力的话。其实，娜拉本可以不回来甚或来去自由，更无须堕落的，她并未因走得太远而忘记当初出走的初衷。应该有人负这个责任，包括她自己？

    水、悬浮颗粒和眼睛的同谋编造了洁白雪花的美丽谎言，也辱没了雪花的圣洁冰心，好在民不以雪为天，观赏意义上雪花多数情形还是能舞动出人们需要的诗情画意的。司法则不然，其集观赏性与实用性于一体，二者是须臾不可分离的，否则美丽司法似罂粟，程序是麻醉你我的罂粟花。

    雪以圣洁外表装点、丰富着人类对春天的期许，又以内在的肮脏冲刷洗涤着世界，因此我们无法不喜欢飘雪的冬日。"六月飞雪"只能为窦娥背书！

    司法的程序之美不可或缺，如同洁白之于雪花的意义。然而，如果"名"不副"实"甚至形式有意成为藏污纳垢的花衣，再美的程序也会"落花入土化作泥"。司法只有自我净化才能够洗涤世界，否则，自我净化的残障必然导致洗涤能力的丧失，没了雪的美丽，只剩下雪的不洁。

    然而，净化能力的培育既源于周遭牵制因素的环境性消融，更仰赖法律人的自省与自律，法律人的良心是让司法程序不再藏污纳垢的本体，职业操守是本体论的开篇。制度编织的梦想尚需编织者的自我践行！

    "雪化了，变成了一个美丽春天"；程序结束了，确立了一个司法的权威？
 

    （作者系湘潭大学法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原文标题：司法如雪

原文来源：共识网

(立法网  小蚕)